王鸿祯:我的启蒙业师谢家荣先生
谢家荣先生是我国地质学家、矿床学家、中国地质学会创始人之一。王鸿祯院士曾经撰文缅怀谢家荣,我们一起了解一下王鸿祯院士眼中的谢家荣。
谢家荣先生是中国地质界的一代宗师,矿床学的罕见巨匠,矿产勘查事业的杰出领导人。他在矿床学和石油地质学方面的巨大贡献和组织领导方面的非凡才能,他的开拓创新精神和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科研与生产相结合的优良学风,已由黄汲清先生和郭文魁先生在纪念文章中作了极好的综述。
我在1935年进入北大地质系,当时谢先生是系主任,讲授普通地质学,是我的启蒙业师。1940年我曾在谢先生领导的叙昆铁路沿线矿产测勘处短期工作。其后几年,时从先生函件得亲教范。以后的时期,我与他交往不多,但作为学生,我对他的广见卓识和睿思远略十分景仰。
我于1935年9月到地质馆主任办公室报到。谢先生看了我的成绩单,对高老师说,他的英文不错,但物理化学平均刚刚及格。又告诉我理化知识在地质学中的重要性。可惜我在大学阶段,并未读好理化课程,终生受到限制,有愧师门。
1936年夏,地质系各年级汇报实习成果,我代表一年级准备发言。当时谢先生检查了我们的标本实物,认为过于贫乏。我不得不回三院宿舍加取。谢先生讲课考试,有时并不太严格要求,但对实际资料却一丝不苟。给我印象很深。我那时喜欢浏览地质书刊,读了他1924年出版的“地质学”教材。特别是读了丁文江先生的序和他的自序,深佩其内容和图片取材许多来自他自己的实际工作,加深了我对地质科学实践性的认识。
1940年夏,谢先生到昆明组织进行叙昆沿线矿产测勘工作,请孙云铸先生予以人力支援。孙先生笃怀厚谊,北大地质系四名青年教师去了3人,但言明我是短期借用。短短几个月时间,我们在谢先生领导下,查阅法文资料,制订野外路线测绘方案。我同董申保学长在元正规地形图的情况下,完成了区域填图,锻炼了野外工作能力。其后谢先生以协作方式,要我测绘万分之一昆明大板桥铝土矿地形地质图。幸而我在大学三年级暑期曾随边兆祥学长测绘过可保村褐煤田地形地质图,所以较快完成了任务,得到先生好评。1954年北京地质学院在唐山区教学实习,缺乏可用的地形图。我由于有此锻炼,能够在短期内改测完成了实习区2.5万分之一地形图,满足了教学要求,至今忆及,犹引以为荣。
1940年我随谢先生短期调查昆阳磷矿,发现他生活十分随便,竟然未带牙膏,但对工作则一丝不苟。由于在磷矿层采获了软舌螺化石,我写成英文短文,征求他的意见,拟投送《地质学报》,他立即予以鼓励,并要我自行署名,文章于1941年刊出。
大约是1943年,谢先生手书询我关于滇西探寻寒武纪磷矿的可能性,并提出其处非早寒武世海浸区,似无希望。我当时并不太理解,谢先生已经在用古地理分析方法,推导矿产的分布,学术见解是极为先进的。他利用化石层位知识发现淮南八公山大煤田的事例久为地质矿业界所称道。凡此都是他学识渊博、思维敏捷的联合效应,是很不寻常的。
1947年冬我回国后先到南京。承先生邀晤,在谈及海洋地质时,我论述了剑桥大学W.B.R.King教授与荷兰J.H.F.Umbgrovc教授关于西北欧与印尼第四纪海平面变化尺度不同的见解。谢先生兴趣盎然,殷殷询问。他对地质矿产广大领域的问题无不关心,也无不通晓,自称为一个全面的地质学家(allroundgeologist),真正是当之无愧。
1952年冬,北京地院第一次有毕业生。我请谢先生为他们作报告。他讲的是矿产预测,从探查方法讲到构造背景,妙绪泉涌。这是我最后一次听谢先生的学术讲演。
50年代中期,我十分忙碌,只注意到谢先生同黄汲清先生一起对矿产地质和石油地质提出了卓越的见解,起到了重大的作用。其后风云变幻,音问难通。我读了他60年代在《地质学报》发表的中国大地构造论文,正如黄先生指出的,他当时提出了“中国地台”的概念和古老基底因断裂解体,形成银嵌的地块,真正是惊人的超前见解,使人敬佩。
本文作者
王鸿祯,地质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 1939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地质系,1947年获英国剑桥大学博士学位。1980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2010年7月17日逝世。研究领域包括古生物学、地层学、古地理学、前寒武纪地质、大地构造学和地质学史。是中国地层古生物事业的开创者之一、新中国地层古生物教育事业的开拓者之一、历史大地构造学的奠基人之一。
本文摘编自《中国地质教育》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