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兴说:“我接触这个工作40多年了,政府现在确实认识到了大气污染问题的严重性,但现在我们的考核使用排放量,排放量怎么检查,其实是很难说的。我们不仅要人人谈论、关心大气污染问题,更要“同呼吸、共奋斗”,每个人都行动起来,去改善我们的大气环境质量。

6月17日,2012年获得环境科学终身成就奖的中国工程院院士、我国著名环境化学家王文兴到济南为参加全国灰霾天气防控与干预高级研修班的环境、气象工作者授课,并就当前公众关心的大气污染和防治等问题,接受了记者的专访。

PM2.5来源复杂控制很难

 “我国已经成为全球PM2.5(细颗粒物)污染最严重的地区,环渤海、长三角、成渝、中原地区等的污染程度都很严重。”王文兴谈起我国大气污染的现状非常忧心:“在大气主要污染物中,最难控制的就是颗粒物(PM2.5和PM10),因为除了直接排放的,还有大量是二次生成的,还有复杂的有机物、新粒子。”

王文兴说,欧美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控制PM10,到现在已经六七十年了,还将其作为重要污染物控制对象。我国没有二三十年,也不太可能,必须充分认识其长期性、复杂性和艰难程度。

今年一二月份大范围的雾霾污染过程,王文兴认为是一次区域性的非常严重的污染事件,并且和历史上发生的大气污染完全不同,这次是“混合型大气污染”。“从监测的情况看,这次污染,最主要的大气污染物是高浓度的PM2.5和高浓度的氮氧化物。在北京,PM2.5浓度最高达到800多微克每立方米,氮氧化物浓度也都达到好几百微克每立方米。”这与1952年的伦敦烟雾事件,以及1943年洛杉矶光化学烟雾事件都不同。尽管由于主要污染物的差异,我国这次大气污染事件造成的急性的危害比伦敦烟雾事件轻,但由于PM2.5可深入到人体的细支气管和肺泡,且含有大量有毒、有害物质,其慢性危害更为严重。

PM2.5来源复杂,控制很难。王文兴说,我国从1961年到2005年,能见度逐年降低,且PM2.5呈现以下几个特点:一是有机物是中国PM2.5中最大的化学物种；二是SNA(二次无机气溶胶,是大气中非直接排放、二次形成的污染物)是东部地区PM2.5中最主要的化学物种；三是土壤尘的高含量是中国PM2.5的一个典型特征,以省会济南为例,除了每年的沙尘天气,城市扬尘管理的低效也使得空气中的颗粒物(PM2.5和PM10)浓度始终维持在较高水平。

联防联控是关键

王文兴的团队曾在泰山上搞过很长时间的大气环境质量监测。“泰山应该说是环境很好了吧?但PM2.5的日均浓度是40多微克每立方米,远不能达到世卫组织认定的指导值(即对人体健康无害的标准)——年均10微克每立方米、24小时限值25微克每立方米。”

 “我们还搞过一些航测,从太行山以东、燕山以南的华北(大气环境意义上的)地区,情况都不容乐观。其中,虽然城市浓度更高一些,但我们发现,乡村也都不能避免。这就是大气污染的现实。”王文兴说,大气污染和水污染、土壤污染都完全不同,它不是局地的。由于大气这种特殊的介质,它的流动性决定了,谁也不能在大气污染中独善其身,而是呈现出“大地区”污染的特征。

王文兴认为,局地的治理无疑是重要的,特别是在特殊气象条件下,如静风天气、逆温层低。但要把城市空气质量治理到很高的水平,单靠局地治理是很难的,尤其在工业发达地区。而联防联控正是大气污染治理的关键。

 “联防联控,从世界上看,是行之有效的。我们国家应该也能做到,但是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机制。”王文兴介绍道,上世纪七十年代,欧洲就签署了《长距离越跨国界大气污染物公约》,依据各国对大气污染的

贡献大小,科学制定、分配污染物消减量等。现在,欧盟的二氧化硫的年排放量已经从高峰时期的3700万吨降到了400万吨左右。

祖籍临沂的王文兴对山东率先实现空气质量改善抱有信心。他说,山东是个半岛,这是优势。海上没有污染源,从海上吹来的风是干净的,现在,青烟威等沿海城市的大气质量就明显要好,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这一优越条件。山东半岛通过采取科学的措施,“应该可以率先实现区域大气质量的一定程度的改善”,但是,“如果要治理到很高的水平,单靠我们自己还是不行的,必须是华北大区域的联防联控。”

王文兴说,山东环保在全国创造了很多经验,他很希望山东能先在自己的这些城市之间,把联防联控搞起来。“为什么泰山PM2.5浓度比欧洲很多大城市还高?从大气流看,山东上面有一个反气旋,这决定了我们的污染物只能‘自产自销’,泰安、济南、济宁、淄博这都是连在一起的。”

将环境质量列入政绩考核

王文兴告诉记者,看到6月14日国务院常务会议提出“地方政府对当地空气质量负总责”,他很振奋。“我们特别希望政府能将环境质量改善情况作为指标列入政绩考核”。

王文兴说:“我接触这个工作40多年了,政府现在确实认识到了大气污染问题的严重性,但现在我们的考核使用排放量,排放量怎么检查,其实是很难说的。如果直接考核环境质量,我们觉得是更好。”

 “我在北京,也了解到很多外企的雇员,因为担忧环境而离开；还有一些海外的专家,就此打消了回国发展的念头。环境状况已经成为中国人才流失的一个重要因素。”王文兴说,大气污染、环境问题,不仅是危害人们的健康和生活质量,现在,更直接影响到了经济发展。“经济挂帅、环境得过且过”的老路子,对于我国大部分城市,已经行不通了。

经济和环境的协调发展,是知易行难。王文兴认为,每个地区发展水平不同,考虑的问题也不同。在一些贫困地区,确实还会为了“吃饭”,污染一点也得做。但国家必须从大方向上作战略的考虑,要用政策引导经济转型,产业结构改变,开发新能源,发展循环经济。我们不仅要人人谈论、关心大气污染问题,更要“同呼吸、共奋斗”,每个人都行动起来,去改善我们的大气环境质量。